
墨之旅
作者:李欣翰
學校:國立斗六高級中學
「呼……。」一切彷彿靜止,我輕吐了一口氣,放下手中的毛筆,感受著這一瞬間的平靜,仔細聆聽自己那被遺忘的心跳:「砰、砰、砰……。」細細品味著那股沉穩而有力的節奏,一切都是那麼自然。
不久前,應學校師長之邀,要書法社成員留下作品,為學校增添幾分文藝氣息,也順便為自己的高中社團生涯留下美好的一頁。在思索如何下筆之時,我讓沉浸在腦海裡的幻燈片一部部放映著,尋找著這近三年來讓我最難忘的一幕,想用這幅作品,寫下青春的永恆。然而,我的心情卻像是被激起漣漪的水塘,堆積著一層又一層的矛盾與感慨,矛盾的是這樣的結局並不是我最想要的,感慨的是我再也無法改變光陰裡刻下的事實。
當初會進入書法社,是因為我自小就接觸書法,故無須再花太多精神在社團活動上,好讓我在課業方面能多一些思量。但我曾經嚮往的,是那佇立在大操場上的榮耀,是那儀隊人所傳承的驕傲,也許烈日會蒸乾我的汗水,也許寒風會模糊我的視線,但我無所畏懼,因為我相信自己,相信一切的努力都將化作一場又一場精采的演出,也會是一抹又一抹的燦笑。然而,我對現實讓步,我讓離開成了我逃避的藉口,讓後悔成了我對那份榮耀的告白。想到這裡,我只是默默地,讓這心結拉扯著我的思緒,無心再思考如何完成這幅作品。此時,手中的筆不自覺溜出掌心,與硯臺合鳴出一聲脆響,彷彿是有話要說似的,看著被激盪起漣漪的墨池,我似乎明白了些甚麼,心中也有了定數,提起筆,我以最謙和的姿態,踏上那紙筆墨硯為我準備的心靈之旅。
筆吸飽了墨水,一如潭底蛟龍逆勢而上,衝進那透著米白色的天空裡,使勁一聲狂嘯,吐盡氣息化作一朵朵墨雲,一如我吐出我的矛盾,讓它成為蒼穹裡的雨雲,隨著雨落而消逝,不再讓自己迷惘;筆鋒一轉,墨龍再上九重天,灑落漫天龍鱗,輝映著我此刻的灑脫;筆尖再迴,神龍直衝而下,遁入深潭,激起一波波驚濤,濺了滿岸點點墨花,餘氣化作千年枯木,拉扯著飛沙,一層層地散落,彷彿我的心結,悄悄地被化開,而那破碎的心情則化作泥壤,準備孕育下個季節的芬芳。
我喘息著,此際我的內心平靜,隨著手中的筆放下,原本紊亂的心思也同時釋懷,眼前作品二字──「豁達」道盡我的感受,靈動間散發著青春的悸動,也蘊藏著成熟的開闊。
這是筆墨給我的洗禮,沖刷喧囂成寧靜,撫平毛躁成溫順,解了自己的心結,如了自己的心,恕了自己的靈魂,讓它不必再為了過去的傷,忽視了現在能握有的美好。此刻我明白,原來寬恕,有時要恕的,不是別人,而是自己,當一個人雙手緊握,憤恨地迷失在悔恨的漩渦裡,只會不斷的沉淪,任憑靈魂被鏽蝕,但只要心境一轉,為靈魂解開枷鎖,讓雙手不再緊握,則雙手能握有的,就是這個美好的世界。山不轉路轉;路不轉人轉;人若無法轉,則心轉。也許我不能主宰命運,但我只要改變心境,我就是自己靈魂的主宰。
這趟旅程也許短暫,但由書道,引領我進入恕道,品味這壺千古流傳的佳釀,嗅著心靈的陳香,我明瞭,「恕」,也許就是生命中的一種豁達吧!